深夜告解

右手彎曲拱在白灰牆壁
走廊被扭曲的很遙遠
空間裡散佈的7月空氣 有點冷冽
和那年冬天一樣冷 只是乾燥了些

腳受傷了 他意志還如此埓頑的想貫徹全程
你是他下屬 他沒命令你
他是你朋友 你必須幫他完成它
"二只甲式攜行全額配備背包 一架拐拐加四個備用電池
二把自動步槍 戰術地圖袋 乾糧袋 防毒面具......."
他猶豫計算著 這超過40公斤 還要走70多公里
你沙啞的說 不過就剩下它媽的70多公里
我們都走了快十萬公里 不是嗎

往前走了二步 磨石碎花地板似乎在傾斜
有點訝異這本該是靜態空間的瞬間變化
背靠著牆 稍作停留
我正要做什麼 又怎麼這麼虛弱
流了好多汗 要去沖個澡
發高燒了 產生了對應冷感 冷的發抖
蒙著棉被斷斷續續作著一個又一個夢
昏睡了十幾個鐘頭
醒時全身都是汗水 正往浴室擺動

其實 你很想告訴他
那70多公里只是地圖上虛測的直線距離
在現實道路裡 和生命旅途一樣 永遠曲折迂迴
喔 你乾糧袋裡除了口糧還有三本書 加起來超過5公斤
你正猶豫著要不要拋棄它們
是的 為了某些原因 或某些目的 我們總在拋棄什麼
譬如 書 譬如 原則 譬如 昨天
或許 都可保留 你只須把拐拐吊掛在胸膛
讓無線電波頻隨著呼吸與心跳起伏 或擴散

我必然是錯過了早餐陽光 或也錯過午餐綠蔭
那些山花仟繁的顏色噴染
但 晚餐燭光與音樂輕晃的石灰牆呢
我也錯過了嗎
每一季 我喜歡的就這麼一丁點時光
不非得刀叉銀亮閃動 竹筷也行 吸管我也接受
但 最好不要是紫色的 那麼曖昧難測
而且我喜愛瓷器 或許素陶也很不賴
"瓷器"
忽然想及 浴室還是那麼遙遠

你用沙沙樂章 回報行程座標
那麼遠 離家十萬哩
不用讀戰術地圖 地獄裡哪個步伐都是撕裂的痛苦
或許 你們根本不須要回頭 回頭去想 回頭去奢望
那麼 就不用踏出一步又一步
你還記得 曾經是那般眷戀著 雖然總來不及開口
灰澀天空正冉冉灑下細細雨霧 不容再回想溫暖
那不是對大地的慈悲淚水
是對著將來冷漠夜晚的嗚咽
額外水份與僅剩路程 會加重背負重量
知覺裡會把40多公斤 溶化成60多或100公斤
或以噸計算
本就模糊難堪的路逕 更加泥濘濕滑

踩了個空 差點跌了一跤
我開始想念我遺忘在床舖的翅膀
也更加渴望溫水的緩緩沖刷
猶記得 浴室鏡架有只輕巧的口紅
很像溫柔 很像記憶
很像我們在別人生命裡輕晃了一圈之後 不經意
拋忘的似有若無之物 我們或早已遺忘的輕 卻是
他人難捨棄的沉重

到不了的 都叫做遠方
如果 你們終於走到終點
那個終於可以拋卸重負 那個遺忘與記住的折返點
喝幾口冰甜的水 小憩之後
你或會打開無線電 用自認是旅人的聲音
呼報座標 告訴他們 那地獄的盡頭就是天堂的啟端

到不了的 都叫做遠方
這麼一個夏季 我很難預測我和浴室的距離
或許 我只是想憶起曾寫於鏡面的筆跡
那些 話別的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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