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告解

我的好友

日安 閣下

這兒昨晚深夜 就已是雨絮紛飛了
剛剛睡醒時 雨勢更加專注

好一陣子沒下雨了
調節一下也好

理想中 西風想要的居處 是農舍
類似日式平房的 稍屯高於地面 防氾防虫
採光通風俱佳 光滑乾淨寬闊的迴廊 鑲繞房子四周
迴廊簷下擺著小几 幾張搖椅 看書 聽雨 小憩 遐思
咖啡或茶 閒聊 任風微微撩撥思緒

"讓我寫完這座迴梯
那人建造燈塔時 忘了人們不會飛
為了急於讓你們看到那些
最後 她只記得塗上優雅灰白
匆促的沒有梯

那些
日落前與嘯浪追逐的嬉戲鯨群
遙遠花果島嶼 或詭譎樹姿 或奇異營火
那些
掠過恐懼或猶豫 駛往地獄的幽靈帆影
您瞭望或將是族人不曾歸來的魂魄

"城市被遮沒時
河道既然滿溢夜色
夢囈瀰漫 漂染星光
沉靜自碼頭輕輕解纜
那個旅人
我們擁戴的朋友
將往水鄉"

那年 一整年冬天
沒有雨季
一開始
我們將期待並且感受莫名欣快
每天醒時將見晴朗 或寧靜

"
我的朋友

為表達不曾遺忘
并示意此時與過往之艱澀
必須於此冰封國度 捎一封信
或未能封上思念
但我試著讓心臟的血液透析指尖
試著讓它溫暖

別後 不斷迷途
就像此般昏暗 未知何方
這些那些夜好漫長

生命若織
日子驀然蜿蜒向無規則盡處
過往彼此編織色顏依舊樣式
記憶或只是
沿途經緯交錯的樹

思念似時間的傭兵
每於星夜闌珊時
迴蕩雙眼銀色月鼓
涉越血脈伏流意識
以遺忘刀斧
析離故事分枝
以冷漠箭簇

"這不只是一罐水果罐頭
是信物
珍藏它
在最絕望的時候打開它"

"顯然 我的信物 輕了許多
而且不易保存 不能食用
請您照顧它 隨時打開它
或能給您些微幫助 或許不能
但這是我僅有的 是張空白地圖
在星子滿佈的草原 用一對翅膀
和一個牧羊人換得的
彼時 我迷路 她想飛 想找回羊群

"曾經許多人在記憶中拋卻妳 我
或許
有那麼一天我們也會遺忘彼此
但
絕不是於此時此刻"

是否罷黜"我們" 嘗試流亡自己
選擇夜冷 揭櫫放逐
踏上思念它鄉 漂泊陌生水域
搜索某些未知的印象跡訊
只為證實 不是陌生
不是陌生
不是瑪雅棄城 不是亞特蘭提斯陸沉
可是茉莉花瓣隨風逃亡
尋遍幾許陸塊將煙沒或正萌芽城鎮
絕望裡再次盎然新生
等待永夜的曙光黎明

我們的前線
或早已侵佔彼此後方
非常非常靠近心臟
溫柔拋射曳光
屠殺思緒
並且俘虜記憶
全然

無悔 棄守或傾亡
僅奢望 被處決於月光
任容顏滑落暗夜將逝的湯湯
漂流於釋然的仰望
雋永銀河星光

"會不會有那麼一天
我們終於像史考特與阿蒙森那般
用同樣的期待
各自跋涉過千哩冰原
只為把自己的應許或信念
置放在我們的共同標的"

"最後
一個死在絕望的孤單
一個迷航
死在試圖解救16年前該相惜的孤單"

"僅容的記憶 只為彼此"
"歲月將寬容的世界
遠溢於目光所觸 腳程可及
而思緒濾淨繁華或荒蕪之外
僅容許些許存取 供為彼此隨時描述"

"那是大策零 我曾追隨他二三載
和八千名沉默的戰士 受命了一趟單程任務
在地表空氣最稀薄的高原深壑 在冰冷無人
煙絕地 秘密行軍了十個月 之中我們損失了
一些親愛的戰士 他們未曾死於饑餓未曾死於
傷口的血流不止 他們陸續自殺 死於被祖國
背棄 死於故人的刻意遺忘"

"你們在岩城被圍的那晚之前
曾各自學習飛翔
任上昇氣流 帶動 盤旋
試著在風切中 翻滾 滑降
有時亦隱伏在灰厚雲層
於透明雨滴傾洩的夜航 努力辨識峰稜形狀
迫降於瀑布躍落的上方 那桌山"

"沒想過逃生的可能或方向"
"拋棄傘具 是為了減輕重量
還是 不想逃生在熟悉的絕望"

"如果 有後來 必在此時

岩城 緩緩的沉澱
記憶頹圮
舉目眺望
深隧穹蒼 漸漸微亮

"會有那麼一晚 什麼都沉寂
風必然也停滯的彼時
妳記得那曾橫越千萬哩 且嚐盡陌生冰冷艱澀
一個又一個廣漠湛藍洋面 古老的大陸或島嶼
風暴鑿穿落拓甲板 帆被扯飛墜入黑暗浪濤
信念沉入深暗海溝
潮與碎冰撲襲割碎曾是牢記的船體"

彷若
島嶼與島嶼的藍與藍之間
風飄泊的悠悠
無數顏色晶瑩的函數與看不見的氣流曲線
自在倘佯的時間與空間裡 穿梭輕躍

每個 夜晚
無畏的 妳和祂 賭了手氣

流星群墜落
祂說
給他們願望
(從未兌現)